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爸爸,你好!
1986年,国庆节。爸爸挑了个举国欢庆日,在同亲人围桌玩牌的欢心笑语中,脑溢血突发,几小时后,便与我们阴阳两隔,与世长辞。葬礼很隆重,他生前的很多朋友,同事,学生,还有方圆十里的左邻右舍,都赶来了,缅怀他,悼念他。七岁弟弟一身披麻戴孝,当他毕恭毕敬跪地迎接每一位前来悼念父亲生前的亲朋好友时,我记得,永远地记得,他们赶紧抱起我小小身躯的弟弟,然后将头深埋我弟弟身体里,悲痛抽泣。
国庆节后的天气,一天冷似一天。秋风绕屋吹,冬将至;寒鸦宿枯枝,大雪欲纷纷。35岁的母亲,你为何总爱在寒风里倚门企盼?
父亲天性诗情画意,爱琴棋书画,爱吟诗作对。假如,你能看到母亲每个黄昏在寒风中的企盼,你又会作出什么样的诗,画出什么样的画,弹出什么样的曲?
没有了父亲,家里很静很静,可怕的静。哥哥,弟弟和我,偷望着母亲,小心翼翼,混迹于岁月,任时光牵引,摸爬前行。我小小生命,经常被莫名绝望压迫,便下意识轻唤:“爸爸!”还真能听到爸爸响脆的那声“哎”。于是,沉重时光便注满片刻轻盈。每当生活的打击再次涌来,我便依赖地邀请父亲参与到我人生的各种挣扎与绝望中来,谁叫他曾经只教会我生命里的和风淡荡,而向我隐瞒生活本来的残酷面貌呢?
稚嫩的成熟在崎岖不平的人生道路上颠沛翻滚,我紧抓父亲输送给我的那点人生价值观,向层峦叠嶂的人生迷雾冲锋陷阵。当我在管理团队,自私的念头冒起之时,我便想到父亲在我10岁时扫我的那个白眼,那个让我终身羞愧的白眼。家里来客人了,母亲要我去给客人切西瓜,我悄悄将那块最大最好的瓜偷藏起来,恰被父亲看到。当我目光和父亲相迎时,父亲冷冷眼光,于一道闪闪寒光凌厉朝我扫来。我无法承受父亲那一刻对我的厌恶,从没经历过父亲对我的任何不满,直接从宠爱跃居厌恶,这无异于从天堂到地狱的严刑拷打。私藏西瓜事件发生后,我一直约束着自己那份若隐若现的自私,父亲的白眼告诉我:“自私的人,是可憎的,是不善良的,是贪图享乐的,是坐享其成的,是会招来白眼的。”时隔几日,母亲说她未见过奶奶,但听过奶奶许多如沐春风的故事。例如奶奶会在那个活活饿死人的年代,将自家救命的豌豆分给邻居家的小孩吃,尽管她自己有十个孩子,爷爷经常饿得头昏眼花蜷缩于墙角不能干活。但奶奶说,每人分几颗,留得青山在,不怕没柴烧,苦日子一熬过,好日子就会来。爸爸乘机就会给我们讲奶奶的故事。假如说,在我这17年的事业经营中,事业还可持续前行,我想和私藏西瓜,不无关系。父亲的白眼,随时在我身旁,监督着我。“如果你不无私,如果你不正直,你则没有任何资格去引领你团队取得成功。”我和我的家族,没有任何财产矛盾,因为,私藏西瓜警告过我,要懂得分享;我和我的合伙人,也从未因财物有过任何争执;我和我的团队,一直因懂得分享,合作关系持续稳定,未曾因钱不爽过。父亲那道寒光,鞭策着我,要做一个终身正直无私的人,不能有任何松懈。
父亲爱在星星点点夜空下,教他的孩子们唱歌。我和哥哥唱,父亲则拉二胡伴奏,如果我们唱音不准,父亲会停下来,教我们数拍,教我们如何用气,如何唱到感人。哥哥爱玩,往往唱不完一首,就朝蛙鸣处抓青蛙,要不抓萤火虫朝小玻璃瓶里塞。只要我不开小差,父亲也无所谓。他拉得有多深情,我唱得也就有多深情。父亲唱歌,要先看词,词写得让他满意,他才去看谱曲。这一点,我也同他如出一辙。父亲爱花,犹爱梅花。梅花迎雪花开放,那份高洁宁静之美, 清真绝俗之态,深深影响着父亲的为人处世。他说人一定要懂得欣赏美,懂得欣赏美的人,才不会被琐碎生活带俗。
父亲离开我们,已整整32年。在这32年里,我是何等的思念着您,我不会告诉您,我怕告诉您后,将您吓坏。
爸爸,你好!今天借父亲节,向您深深问好。